2019年,是安徽枞阳县陈瑶湖中心学校周安员老师教书的第19年。这一年,周老师从铜陵长江大桥纵身跳下,结束了自己的生命。
“他是一个把名节看得比生命更重的人,”周安员的姐夫王贤成回忆道。
在离家前一天,周安员告诉家人,“赔了钱,就意味着我错了,但我没有错。”
7月15日,失联12天的周安员遗体在长江中被找到。此前,周安员曾与学生家长在学校发生冲突,铜陵市郊区教育局和铜陵市公安局郊区分局也在15日发出的通报中对冲突过程进行了说明。
王贤成告诉每日人物,对于这份通报,周安员的家人认为“与事实明显不符、漏洞百出”,并对发出通报的教育局及公安局感到非常失望。
铜陵长江大桥/图源网络
通报中隐瞒关键性细节 家人怀疑有隐情:这不合逻辑
6月20日,周安员老师因处理学生纠纷,与学生家长发生冲突。对于冲突的过程,通报中称是“一男一女两学生为一支笔发生矛盾,周安员上前处置,并与该男生发生了肢体接触”。
王贤成告诉每日人物,这个表述中遗漏了关键性的细节。
事发当天,因为该男生和女生扭打在了一起,周安员才上前处置。而当他试图拉开该男生时,男生直接就给了周安员一拳。“那个男孩子还是练跆拳道的,力气比较大,周安员就用了劲儿想控制住他,在男生身上留下了痕迹,” 王贤成说。
据报道,该男生回家后告诉家人伤痕“是老师打的”,才导致了家人到学校发泄不满,和周安员发生了肢体冲突,并威胁称“上面有人”。随后,据警方通报显示,因“校方调处意见学生家长不接受”,周安员选择了报警。
王贤成还称,在6月12日曾有另一位学生家长与周安员发生了类似的冲突。当天,周安员在上数学课时,用尺子打了一个调皮的学生几下,孩子奶奶看到孩子腿上的痕迹找来学校,在上课时间冲进教室给了周安员两个耳光。随后,据在场的学生回忆,在周安员从教室走到办公室的路上,该学生的奶奶一直在追打周安员。后来,周安员和学生家长接受了调解,而他并没有选择报警。
王贤成发出疑问:“周老师在当时那种情况下都没有报警,为什么会在6月20日报警?如果他没有受到生命威胁,怎么会做出这种选择?”
警方通报中还提到,校长曾三次与周安员“谈心交流”,让其“安心工作”。王贤成对此表示,说是“谈心”,其实是学校三次给周老师施压,让周安员尽快道歉,私下解决冲突,不让事情闹大影响学校。
15日发布的通报(部分)/图源网络
王贤成还告诉每日人物,从周安员失踪至今,与其发生过冲突的学生家长从未联系过他们。
学校、派出所、教育局态度消极 家人讨公道难
家属称,从周安员失联到现在,一直单方面在给校长打电话、联系见面。校方从未积极寻找周安员、调查周安员的案件。
“老师作为学校里的员工出了事,学校的态度应该是这样的吗?” 王贤成感到很不解,并对之前学校对媒体声称“从未放弃希望”的表述非常不满。
同样让周家人感到费解的,是铜陵派出所的态度。为了配合警方找人,周安员的家人提供了很多线索:周安员牙刷上的DNA,铜陵长江大桥下疑似他抽过的烟头,以及手机定位等信息,而直到昨天警方通报发出,家人也从没有收到过任何关于调查结果的说明。
16日上午,王贤成向铜陵市郊区教育局局长表达过对通告隐瞒事实的不满。
对此,该教育局局长回应,该通告是政府为了维稳做出的要求,要考虑到方方面面,希望家人理解。
对于教育局在调查清楚事实之前就先发通告的行为,王贤成感到气愤。“最重要的难道不是死者这方面吗?”
“我就算今年一分钱不挣,也要把公道讨回来,” 王贤成语气坚定。
“赔了钱,意味着我错了”
王贤成觉得,周安员的死,与家人赔付的930元也有一定的关系。
6月28日,因校方调解未果,周安员及其岳母,以及学校和学生家长到派出所进行了调解。 调解结束,双方达成了书面和解协议,周安员的岳母向学生家长支付了930元的检查费用。
家人回忆,周安员当天并不像校长接受采访时所说的“很平静”,而是沉默,全程没有说一句话。“他说当时大脑一篇空白,只是麻木地签了字,”王贤成说,“在那之后他情绪就一直很低落。” 第二天凌晨,王贤成收到了周安员的信息:“我快崩溃了。”
周家人发布的寻人启事/图源网络
“我们完全搞错方向了。我们一直劝导他,不就赔了930块钱吗?” 王贤成告诉每日人物。但周安员在意的从来不是钱,“他是一个把名节看得比生命更重的人。”
王贤成回忆,周安员的细心负责体现在很多方面。他看过周安员的笔记,里面有对每一个学生优缺点、家庭状况、需要关照的方面的详细记录。
据了解,6月20日这起纠纷中的男生来自单亲家庭,是周安员特别关照的对象。从三年级开始,周安员就一直给该学生免费补课。而现在出了这样的事,周安员曾告诉家人,他觉得寒心。
周安员曾在离家前一天告诉家人,“赔了钱,就意味着我错了,但我没有错。”